构建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基础、机遇与挑战
李 新 刘 畅
中国领导人在上合组织青岛峰会赋予其构建命运共同体的新使命，而经济利益共同体是上合组织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建设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具备现实的经济基础，具有天时地利人和等多方面的机遇，但也面临巨大挑战。随着时代的发展和通过协商的途径，上合组织一定会解决在建设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方面的问题。
Building the SCO Community with Shared Economic Interests: Basis,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Xin Li, Chang Liu
Abstract: At the 18th anniversary of the SCO, President Xi Jinping envisaged a new mission: to build the SCO into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in which building a community of shared economic interests is an important part. There is an economic basis, favorable timing, geographical and human conditions for achieving this goal, as well as huge challenges. In the future, the SCO is expected to create favorable conditions for this vision through negotiation.
Keywords: SCO, the community of shared economic interests, common development
Author: Xin Li, Director and Professor of the Department for Eurasian Studies, China National Institute for SCO International Exchange and Judicial Cooperation, Shanghai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Professor and Doctoral Supervisor in world economics at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Liu Chang, a student at the School of Economics, Northeast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2018年中国领导人在上合组织青岛峰会上指出，“我们要继续在‘上海精神’指引下，同舟共济，精诚合作，齐心协力构建上海合作组织命运共同体”。上合组织命运共同体首先体现为安全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对接“一带一路”建设，加强区域经济合作，实现地区发展和繁荣成为上合组织成员国的共同利益，相互结成了经济利益共同体。
一 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的要义
经济利益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构建平等开放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形成经济全球化新模式的有益探索。它是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结果，通过协商逐步消除商品、资本、技术和服务等经济要素跨境自由流动的限制，从特惠关税区、自由贸易区、关税同盟、共同市场和经济联盟等区域经济一体化程度逐级提高，最终在共同体内部降低生产成本，提高劳动生产率和各成员国经济福利。20世纪90年代特别是进入21世纪后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呈大幅上升和加速趋势。截至2020年6月，全球累计报告生效区域贸易协议（RTA）490个，其中有效RTA总数303个。
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即是各成员国本着协商一致的原则，促进相互间贸易和投资便利化，逐步实现《上合组织宪章》所规定的商品、资本、技术和服务等经济要素跨境自由流动，进而达到各国经济共同发展和繁荣，最终提高各国社会和经济福利。在上合组织框架内以新时代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为核心，以“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为抓手，一方面实现硬件基础设施对接，打通欧亚大陆六大经济走廊和环绕欧亚大陆的两条蓝色经济通道；另一方面实现软件基础设施对接，优化市场软环境，推进贸易和投资便利化和自由化，建设上合组织自贸区；“一带一路”将上合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EAEU）、经合组织（ECO）、欧盟（EU）和东盟（ASEAN）、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全面和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CPTPP）等欧亚地区不同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和倡议有效联系起来，开辟欧亚共同经济空间，构建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结成经济利益共同体，坚持互利共赢，促进区域经济合作和一体化发展，实现本地区共同繁荣。在不远的将来欧亚地区将会成为西方政治和经济体系的一种替代以及与西方不同的全新的经济发展模式。
二 构建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的基础
上合组织成立之初就强调“发展经济关系是本组织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任务”，确立了“推动贸易和投资便利化，以逐步实现商品、资本、服务和技术的自由流通”的长期目标，批准了《上合组织成员国多边经贸合作纲要》（2003年版和2019年版）。2015年《关于区域经济合作的声明》大大丰富了区域经济合作的内容，“有助于本地区可持续包容性经济增长”。中国作为上合组织的经济大国为促进区域经济合作作出了积极贡献。先后在上海建设了中国—上合组织司法培训交流与合作基地，在青岛建设了中国—上合组织地方经贸合作示范区，在陕西设立中国上合组织农业技术交流培训示范基地，以及中国—上合组织法律服务委员会。中国还单方面出资设立经济合作促进基金和优惠贷款机制，如中国—欧亚经济合作基金等。
上合组织在成员国共同努力和各项机制的促进下，成员国之间的相互经贸合作在贸易、投资、金融领域取得了丰硕成果。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相互贸易和投资分别超过3000亿美元。2019年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的贸易额超过2500亿美元，成为其第一或第二大贸易伙伴。中国对上合组织成员国的直接投资增长迅速，2018年存量达到138.7亿美元。截至2018年底中国对上合组织成员国投资总额累计超过862亿美元，涉及农业、制造业、基础设施等诸多领域。在金融合作方面，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双边本币互换规模已达1600亿元人民币；中国单方面向成员国提供优惠贷款总额超过200亿美元和300亿元人民币。
（三）上合组织主要成员国积极主导和参与一系列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
2013年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了“以周边为基础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形成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的目标，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2015年发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的若干意见》，系统提出了自贸区战略实施的近期和中长期建设目标和重点，标志着我国自贸区战略逐渐走向成熟。截至2020年4月，中国在建自贸区共33个，涉及40多个国家和地区。已经与东盟、韩国等25个国家和地区签订和实施了20个自由贸易协定或紧密经贸关系协定；正在谈判的自贸区有13个，涉及30个国家和地区，其中包括区域全面经济合作伙伴关系（RCEP）等；目前中国正在与加拿大等八个国家研究建立自贸区的可能性。2020年5月，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表示要“推动签署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推进中日韩等自贸谈判”，他在两会期间回答中外记者提问时表示“对于参加CPTPP，中方持积极开放态度”。
2016年6月普京提出建设“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其经济实现形式是“欧亚经济联盟+”的经贸合作网络。该倡议得到了中方支持，建设“欧亚全面伙伴关系”并启动了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全面经济伙伴关系谈判。2018年中国与欧亚经济委员会签署了一揽子经贸合作协定和跨境货物和运输信息交换协定。2016年5月俄与东盟峰会期间就欧亚经济联盟与东盟及其成员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泰国和柬埔寨等就建立自贸区进行可行性研究达成一致。欧亚经济联盟已经与越南、新加坡、伊朗和塞尔维亚签署了自贸协定和全面经济合作协定。据认为已经有50多个国家希望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直接的经济联系，正在或准备谈判的有以色列、埃及、印度、韩国、南方共同体等。
三 上合组织结成经济利益共同体的机遇
（一）上合组织及其成员国积极参与共建“一带一路”。
2015年上合组织《乌法宣言》表示“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关于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同年12月通过的《关于区域经济合作的联合声明》还“认为该倡议契合上合组织发展目标”。2016年《塔什干宣言》不仅重申支持“一带一路”，而且还“将其作为创造有利条件推动区域经济合作的手段之一”。与此同时，2015年中俄两国元首签署了《关于丝绸之路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蒙古积极寻求以其“草原之路”分别对接俄罗斯跨欧亚铁路和“一带一路”，2016年中、俄、蒙三国签署了《建设中蒙俄经济走廊规划纲要》；哈萨克斯坦以其“光明之路” 战略对接“一带一路”，成为“一带一路”框架下产能合作的范本；早在2013年中国和巴基斯坦就达成了共建“中巴经济走廊”共识，2015年正式启动。此外，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白俄罗斯、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等也都积极寻求与“一带一路”对接合作。
（二）“上海精神”成为上合组织命运共同体的支柱。
2015年中国领导人就指出，要让“上海精神”成为上合组织成员国打造命运共同体的精神纽带；2016年他进一步表示，上合组织已经“打造了休戚与共、安危共担的命运共同体”，“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共同体”；2018年中国领导人发出了“齐心协力构建上海合作组织命运共同体”的倡议，并得到其他成员国元首的一致赞同，“确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同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要求发展开放型世界经济，在开放中分享机会和利益、实现互利共赢；发展全球互联互通，让世界各国实现联动增长，走向共同繁荣；发展全球自由贸易和投资，在开放中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坚决反对保护主义，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
（三）俄罗斯借上合组织平台打造“大欧亚伙伴关系”。
2016年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上正式发出建设“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并得到了中国的支持，建设“欧亚全面伙伴关系”和“欧亚经济伙伴关系”。俄将扩大的上合组织看作“大欧亚伙伴关系”的实现形式。2019—2020年俄罗斯作为上合组织主席国凸出了其“大欧亚伙伴关系”的战略地位，要求确立上合组织作为“大欧亚伙伴关系”的重 要支柱。“大欧亚伙伴关系”所坚持的基本原则如尊重主权、政治多元化、经济开放、互利共赢等与中国提倡的“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 共同体”具有高度一致性。其经济实现形式是以欧亚经济联盟为核心推进 “欧亚经济联盟+”与中、日、韩、印及东盟经贸合作网络，与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等一体化经济发展倡议具有高度一致性。2019年上合组织元首对这一倡议给予了一致支持，“在欧亚地区构建开放、互利、共赢、广泛、平等的合作空间”。
（四）中国将会成为面向全球更加开放和自由的大市场。
为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2019年中国通过了新版以准入前国民待遇、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开放服务特别是金融领域、取消股比限制、严格保护知识产权为主要特征的《外商投资法》，近年来在全国18个省市及“在中西部地区增设自贸试验区、综合保税区，增加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赋予自贸试验区更大改革开放自主权，加快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并将成功的经验向全国进行复制和推广。与此同时，降低进口关税，每年在上海举办规模庞大国际进口博览会以促进进口。这些成功的经验和做法都已经写入了2020年5月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成为加快完善中国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方向和原则。可以预见，中国市场将会更加开放和自由。
四 构建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首先，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和阶段、经济结构和规模等方面的巨大差异制约了区域经济合作的发展。早在上合组织成立之初，温家宝总理就倡议“逐步建立上海合作组织自由贸易区”，但是直到2018年上合组织成员国元首才发表了意向性的《关于贸易便利化的联合声明》。新版《经贸合作纲要》甚至将本该在2020年实现的贸易投资便利化和商品、资本、技术和服务自由流动的目标推迟到了2035年。对讨论多年的建立上合开发银行和上合发展基金（专门账户）问题在2035年之前也仅仅是“研究可能性”。近20年来，上合组织在经济领域成功的合作项目屈指可数，其主要原因在于成员国之间在经济发展水平阶段、经济结构和规模以及民族、疆域、宗教、文化等各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
其次，俄罗斯及其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国家努力避免对中国形成严重经济依赖是这些国家在区域经济合作问题上持消极态度的根源。它们担心会成为“中国廉价商品的倾销市场”“中国的原料和能源附庸”“中国人口扩张的对象”……各种版本的“中国威胁论”此起彼伏，特别是在俄罗斯“向东转”背景下对中国形成严重依赖的担心进一步上升。中亚国家多年来奉行平衡的对外政策，一方面出于降低对俄罗斯的依赖而加强与中国的合作；另一方面为了避免形成对中国的依赖而强化与欧盟的伙伴关系和与美国的“C5+1”模式合作。
第三，上合组织近年来一味追求扩员，降低了合作效率。俄罗斯视扩大的上合组织作为“大欧亚伙伴关系”的制度平台，并以“非西方的大欧亚”作为与美西方对抗的地缘政治集团。印、巴将军事冲突带入上合组织，这使扩大的上合组织一方面提升了地缘政治属性和形成与西方对抗的两极格局的可能性，进而降低了经济合作的必要性。另一方面，随着更多的国家加入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差异更加扩大，以及“协商一致”原则的限制，进而大大降低了上合组织经济合作的效率。此外，印度作为上合组织成员国加入美国遏制中国的“印太战略”并抵制共建“一带一路”，从而增加了上合组织经济利益共同体建设的困难。
上合组织成员国能够走到一起，关键在于它们能够克服相互之间各自利益的差异而寻求共同的政治利益、安全利益、经济利益和社会发展利益，结成人类命运共同体。在经济利益共同体建设方面所遇到的问题和困难不是根本性的，而是技术性的，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和通过协商的途径一定会得到解决。（李新，上海政法学院—中国上合基地研究院欧亚研究所所长，上海财经大学世界经济专业博士生导师；刘畅，东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学生。）
本文由上海合作组织蓝皮书《上合组织命运共同体建设：机遇和挑战（2020）》课题组授权发布；文中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
